專論》殖民遺毒未除！菁英該為博雅教育正名20240817 Newtalk新聞撰寫者：江建祥律師
1. 淺碟的殖民文化
有知名的學者在公開場合稱：「社會科學沒有門檻，懂字的人，最多看個三遍就能懂了，如果還看不懂，那就是學社會科學的人的錯，無能、無法讓人看懂。自然科學就不一樣，如果你聽不懂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那是你的錯（資質不夠），但絕對不是愛因斯坦的錯。」 社會科學真的如此不值、不堪嗎？
2012年八月，台大柯文哲誤植愛滋器官案，經監察院調查後，認柯⽂哲怠忽職責，嚴重損害臺⼤醫院及台灣國際形象，將之彈劾。在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柯文哲爆出了下面這句話：「醫學有專業性，監察委員調查愛滋器官捐贈案時，可能聽不懂，不接納部分答辯，因此有選擇性接受與忽略。」 言下之意，我們這種自然科學，你們文科的懂個（P）。柯還開玩笑的說：「你們不要逼我說我想選台北市長。」 好像當市長誰都會，尤其他這種高智商的理科人。唉！柯先生的「理科女不會貪污」，言猶在耳。而柯先生十年從政血淚斑斑。
這些自認為是社會菁英的台灣知識分子，為什麼會有這種淺碟的思維？最主要的原因在殖民統治者的洗腦和壓迫。台灣受日本殖民統治長達五十年，殖民統治者歧視殖民地的原民，把他們當作次等公民，認為他們充其量只是提供社會勞力資源（包括工藝技能）的賤民。 因此，日本殖民統治者鼓勵殖民地的菁英朝醫學、工程、師範等領域發展，不但不鼓勵，也間接地阻擾當時台灣的菁英往人文、政治或法律方面發展。印度曾經是英國的屬地，受同樣的殖民統治者壓榨思維的影響，直至今日，印度人也和台灣人一樣偏重於醫學、工程、工業技藝的教育。
2. 博雅教育的沿革
2.1. 希臘自由人教育的濫觴
人類歷史裡，大部分的教育其實是職業訓練。古時的獵人、農民和戰士將他們賴以為生的技藝代代相傳。而封建貴族、統治階級的子弟則接受兵法、領導統御的訓練，這也是維繫他們統治階級地位的技藝。
西元前五百年，希臘興起了城邦文化，開始了民主政治的雛形。因為權力從少數的統治貴族旁落到一般的普羅大眾，以前一般老百姓接受的維生技能的職業教育已經不足以應付公民社會成員應該擔負的公民社會責任。
在此之前，貴族子弟 （那些行有餘力則以學文的「閒閒美黛子們」）是不屑一顧醫學、工程或工業技藝的學習的，因為那些是奴隸賤民階級所必學，是用來服侍貴族的技藝。只有貴族子弟，可以自由學習哲學、修辭、領導統御術、藝術等等似乎與「現實」無關的東西。其實，除了這些現代人認為是文科的東西，古代貴族子弟也學習物理、化學、幾何、數學、天文、地理等現代人歸類為理科的東西，他們把這些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培養氣質的東西。
上述這些貴族子弟（閒閒美黛子）們所學的東西，我們統稱為 Liberal Art （只有自由人才可以研習的藝術）。然而，從民主社會的初創，演變至今，我們稱自由人學習的藝術為博雅教育。博雅教育的普遍化，目的在培養一般公民做為公民社會的一名成員所應具備的公民質素與教養，也就是新統治者的普遍教育。
2.2. 美國開國先賢的明智抉擇
美國獨立革命成功後，開國先賢在德國式技藝、師匠教育與古典希臘博雅教育之間做了一個選擇。富蘭克林雖然沒有受過什麼正式的教育，但是他除了文學、哲學、政治、外交之外，還是個偉大的發明家。他堅持美國應該採取通才教育，注重教導下一代成為一個人類文明社會的中堅份子。同樣的湯姆斯傑佛遜和約翰亞當斯也都主張通才、博雅教育，而不師法德國的學徒、師匠職業教育。
約翰亞當斯在寫給他老婆的家書中就講過下面幾句流傳千古的名言：
「比較起其他的科學，我有學習政治科學的責任，我必須學習政治和兵法，好讓我的兒子們可以自由地學習數學和邏輯。我的孩子們必須學習數學、哲學、地理、自然科學的歷史、海港建築、航行、商業學、農業學，好讓他們的子孫有權利去鑽研繪畫、詩歌、音樂、建築、法律、織錦刺繡以及陶器製作。」
亞當斯在此把通才教育依先後次序分成三種：（1）必須 Necessity、（2）自由 Liberty 以及（3）Leisure 娛樂。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的概念在此表現無遺。美國的另一位開國先賢Thomas Paine 說過更感人的話：「如果折難是無可避免的，就讓折難發生在我們的時代，好讓我們的子孫得擁永世的和平。」
美國的開國先賢比台灣的政治人物偉大的地方就在此。台灣的政客，沒有承擔重責大任的勇氣與胸襟，只想能撈就撈，能混就混地維持現狀。（唉！人家有開國先賢，留下一些足以流傳千古的典範，而我們的先賢可能都變成先烈，壯烈犧牲後，來不及留下什麼。）
3. 博雅教育的功能
博雅教育在教人之所以為人的做人基本。它的範疇涵括現代人所理解的文科、理科、社會科學。它的目的是在培養公民社會的一個公民能夠盡職盡責地扮演好做為公民社會的一個成員的本分。博雅教育是一切教育的根基。博雅教育最主要在教導人如何思維、溝通、分析。
三個重要的例子：
一個是美國的醫學院經研究結果，受過藝術訓練的醫學院畢業生，在醫院實習時，他們的診斷技巧有顯著的進步，因為他們學會了更進階的溝通、分析技巧。
另一個例子是美國的蘋果公司的研發策略，他們的研發不單純依賴科技，而是融入對人文、藝術、心理學的了解與貫通。 80、90 年代的電腦軟硬體出品時必須附帶厚重繁複的使用手冊，沒有幾個人曾經仔細研讀過。 其後當科技大廠和軟體公司將心理學、邏輯、美學等知識運用在產品的研發過程中，現今的電腦軟硬體在美國就省去了使用手冊，而改用產品心裡學發展出的直覺法取代使用手冊的新法。
最後一個例子是臉書（Facebook）。臉書的創始人扎克伯格在大學時期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在希臘哲學上，後來他創始臉書的時候，是把希臘人文、哲學理論和他的心理學專長，運用在臉書的設計和經營上，借用人類與熟悉的友人共享個人點滴的意願，來形成資訊共享平台，成為一個新穎的社交網站和商機信息交換的領域。
4. 結論
在即將到來的AI 世代，其實很多所謂的自然科學，如醫學、工程、建築、機械都可以被AI 透過程式的設計，及運算能力的加速而取代。而專屬於人類的分析、臨時應變、複雜的創作能力、情商或價值判斷則是AI 電腦所無法取代的博雅教育的產物。
其實最近的一項研究發現有些文理學院的畢業生比那些工科大學畢業生更能在高等教育的競爭中獲得自然科學方面的博士學位，原因是這些文理學院生所受的博雅教育提供他們更勝一籌的敏銳的好奇心和追求學術研究的熱忱。博雅教育或許可以鼓勵學生注重自然科學的潛在學術價值，而非單純的市場交易價值。從長遠的角度看，對自然科學的基礎及進階深層研究反而有利。
台灣已經脫離殖民時代很久了，但是殖民時代那種被殖民統治者誤導的獨尊醫學、工業技藝的思維遺毒仍然存留於現今社會。身為社會菁英的知識份子應該負起教育大眾正確觀念的責任，而不是故步自封，繼續撒播錯誤、固化的思想。
***江建祥律師1978畢業於政治大學法律系，服完軍法預官役，返回政大取得法學碩士後，於1983 移民美國，並在加州首府McGeorge法學院取得 Juris Doctor 學位。曾任南加州聖伯納帝諾郡副檢察官（Deputy District Attorney），專精民刑事訴訟，後轉任律師服務洛杉磯僑界近四十年。